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关于觉悟社邀请周作人演讲

1998-04-01 来源:中华读书报  我有话说

在1998年3月11日的《中华读书报》上,读到《周恩来与鲁迅》一文,其中说到:“周恩来一直很敬重鲁迅,在南开大学读书时,他曾邀请鲁迅到天津来演说,鲁迅也答应了。南开大学为之而轰动。可是,约定的1919年11月8日,鲁迅忽然有事,不能如约前来,深表抱歉,并请了他二弟周作人来代替演讲。为此事,周恩来到晚年还深深地感到遗憾。”这说法完全不符合历史事实。在别的地方也曾见过类似的说法,因而更感到有澄清史实的必要。

事实上,天津觉悟社本来就是邀请周作人去演讲的。如果真是先请鲁迅的话,那《鲁迅日记》中必然有所反映。查鲁迅日记,这件事一点蛛丝马迹也没有。1919年11月1日至14日,鲁迅几乎没有一天去教育部上班,不是在家“无事”,就是到八道湾去监视房子的装修。当时鲁迅周作人都还住在绍兴会馆,周作人已将妻子羽太信子接到北京,住在会馆附近,急于住进不久前刚购置的八道湾住房中去。11月8日,鲁迅也去八道湾,并且“下午付木工泉五十”,不像“忽然有事”的样子。而在《周作人日记》中,这件事的全过程记得十分详细。1919年9月20日,记有“与志希约定十月廿五日往天津讲演”。估计觉悟社从未与周作人有过联系,因而托人先与接洽讲演的事。志希先生是周作人家的常客,可说是找到了门路,周作人就爽快地答应了,并大致确定了日期。9月25日记有“得觉悟社函”。周作人既答应了,觉悟社就正式寄来了邀请函。10月21日记有:“下午得天津学术讲演会快信。”这封快信寄往北京大学,周作人是去北大时收到的。估计是天津方面要求改变原约定的日期。10月30日记有:“得天津李锡锦君廿八日函,即托校寄快信。”这信仍寄往北大,估计是要求定在11月8日讲演,并指定李锡锦为联系人。周作人接信后,即托学校复信表示同意所定日期。11月2日记有:“作天津演稿《新村的精神》,未了。”11月6日记有:“作演稿,未了。”11月7日记有:“作演稿,下午了。”一篇四五千字的讲演稿,周作人竟写了五六天,那是因为正好他的孩子患病,不是这个“发热”,就是那个“呕吐”,他每天从北大讲课回来,还得照料孩子们求医吃药,但讲稿终于在去天津前夕写好了,说明周作人对这件事是认真对待的。11月8日记有:“上午同重君至东站乘火车,午至天津,寓芝?馆。下午在各书店得《三重吉集》等五册。往东马路青年会。四时至三戒里李宅闲谈。晚回会饭。七时至新学书院讲稿,题为《新村的精神》。九时返旅馆。十一时睡。”这就是那天周作人讲演的经过。“重君”是羽太重久,周作人妻子的兄弟,陪同往天津走了一趟。第二天,他们上街买了点玩具,九时许就乘火车回北京。周作人是名教授,是新文化运动的风云人物,他到天津,竟无人接站,自己找到住处后,又主动去李锡锦家闲谈,事后又自行乘火车返京,这种平易近人的作风,现在简直难以想象。

天津觉悟社的同志们何以要请周作人去讲演呢?这是因为他们想请周作人介绍日本新村的理论和实践。当时日本的一些空想社会主义者,企望不是通过武力革命而是通过和平改革实现社会主义。他们在日向(地名)选了一块地方,称为新村的试验地,有二十余人,实行共同劳动、平等分配的所谓“人的生活”。他们希望不断扩大范围,有越来越多的人自愿加入他们的行列,乃至全社会。周作人从他的人道主义理想出发,非常赞成日本新村的主张,多次撰文宣传“新村的理想的人的生活”。1919年7月7日,他终于到了日向的新村,实地考察新村的生活。他在那里住了十天,与新村的人们同吃同住同劳动,他真正感受到了“同类之爱”。离开日向后,他在东京就写了《访日本新村记》,回国后他又接连写了《游日本杂感》等文,在报刊上发表。一时间,日本新村成了知识界热门话题。蔡元培、李大钊、陈独秀,乃至胡适,都在不同程度上,表示接受或不反对新村主义的思想。就在这时掀起的工读互助运动,也和新村思想有着一定的联系。而周作人也就在这热点中,成了对新村主义的理论和实践最有发言权的人,也是宣传最力的人。1920年2月,周作人在《新青年》等报刊上宣布成立“新村北京支部”,地址就在八道湾宅内。天津觉悟社不是文学社团,而是革命青年的团体,他们正在探求救国救民之路,探索中国应往何处去。这就促使他们了解新村,这也就是他们邀请周作人演讲的目的。

在天津觉悟社邀请周作人讲演后五个月,1920年4月7日,毛泽东去八道湾访问周作人,估计也是为了解新村情况,虽然这时“新村热”已开始降温。

人们常说“历史老人”喜欢与人们开玩笑,这里就是十分典型的例子。按照今天人们的意愿,毛泽东去访问的应该是鲁迅,周恩来邓颖超的觉悟社邀请演讲的也应该是鲁迅,两位共和国伟大的开国元勋,怎么会都和鲁迅未曾谋面,却都见了周作人。……然而历史毕竟是历史!

必须说明的是,周恩来晚年确曾说过:当初邀请的是鲁迅,因鲁迅有事,才由周作人代替。周恩来这样说,我想不外乎两个原因:一是事隔久远,难免记误;二是,在“文化大革命”那年头,如要照事实直说,那得先说清楚:新村是怎么回事?新村是进步的还是反动的?周作人这种人竟也是中国往何处去的“探路者”?他探来探去后来何以竟成了汉奸?是否企图美化周作人?……这一连串的问题,三言两语说不清楚。把事情说成原是请乃兄,乃兄有事,就由乃弟代替,这合乎常情,也就比较顺利地解释过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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